Frangmrin

【羽生结弦】赌徒

「十七」

  

  “羽生君，望安好。”

        日本的深夜，在加拿大刚好该是训练的时间。明明知道这个时候等不到他的回复，小泽爱理却还是固执地按下了发送键，然后把手机扔在一旁，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手机在下一秒发出的消息提醒让爱理一惊，赶忙拿起手机，锁屏上显示的正是结弦的名字。

        “怎么还没有休息？”

        结弦老父亲似的语气把爱理逗得一乐，嘴角挂上了一抹散不去的笑容。

        “和双人船搭档闹了些小别扭，换了个屋子，刚刚安置下来。” 爱理倒也是实话实说，没想对结弦隐瞒些什么。

        “别耽误了你训练，快去吧。”

        结弦也没推脱什么，只是说让她早点休息，明天有时间再联系。

        这样的话让别人说来是个客气话，让结弦说出来倒是真诚地很。他说会联系那就一定会联系，爱理对此坚定不移。

        “那明天聊，我先去睡了，训练加油！”

        羽生结弦最后也没有告诉她他安好与否。

        第二天一早，爱理早早去船屋检查船只，然后像往常一样想把两个人的桨都拿去岸边，结果发现自己和岸本唯佳的桨都不见了。走出船屋一看，岸本唯佳破天荒起来的比所有人都早，一个人在岸边热着身，身旁草地上放着自己和爱理的桨。

        爱理没说什么，走到唯佳身边，然后开始和她一起做着枯燥的热身，两个人都很专业地没有提起前一晚的事情，跟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想了一晚，有些事情自己也想通了。

        爱理明白，赛艇于自己，从加入国家预备队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简单的爱好了，它成为了工作，成为了责任。在关于赛艇的问题上，爱理知道自己的态度必须要更专业一些才行。爱好，或者是热情，都有后悔和任性的权利和余地，但如果是工作，就不容她做出不负责任的事情。比如和唯佳大打出手，比如任性想要退出双人船。

        所以她要负起她应该负的责任，从现在开始。

        上午的训练结束之后，爱理有些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给结弦发了个信息，照理说这个时间在多伦多的结弦还没睡，趁着这个时间赶紧联系他一下也好。 

        “在吗羽生君？”

        结弦又是秒回了爱理的信息：“爱理酱晚好！”

        “我这里还是上午啦！今天训练怎么样呢？没有我在那里是不是训练都很没意思！” 

        原本爱理只是开玩笑说说而已，没想到结弦居然一本正经答复了她。

        “是啊，没有爱理酱跟我一起做陆上训练确实孤独了很多呢。不过还是更希望你在国家队一切都好，前途无量啊爱理酱。”

        “如果我说，在国家队并非一切都好呢？”

        结弦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给爱理的电话就拨了出去。

        爱理抱着手机跑到了自己房间，这才接起电话。

        “莫西莫西羽生君，不好意思我刚回房间，这么晚了打电话过来会影响你休息吧。”

        “没事，明天没有训练，稍稍晚一些睡也是可以的。”

        爱理有很多很多话想和结弦说，却不知从何说起，更不知怎么说起。两个人之间的沉默就那样维持了好久，他们却没有任何尴尬的感觉。

        “你说在国家队并非一切都好。想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吗？”

        爱理叹了口气，一点一点斟酌着语气缓缓说道：“我的双人船队友岸本唯佳我和你提起过吧？”

        “嗯，之前你说要去合宿的时候提起过，后来我查了一下她的资料，她从15岁起就在国家队了，真是了不起。”

        爱理没想到结弦居然特地去搜索了岸本唯佳的资料，想说的话突然哽在了喉咙间，不知该怎么回应结弦。

        她有点想哭，她有点想去依赖他。

        但最后她还是把这样的情绪压在了心底。有些事情就留在心底吧，死死地压在心底，最好永远不要露出一丝一毫的痕迹。他是羽生结弦，她不能依靠他，更不能拥有他。

        “爱理酱？没事吧？”

        “没事的羽生君。” 爱理把藏在声音中的哭腔掩盖的很好，那一丝哭音却还是钻进了结弦的耳朵里。

        她是在哭吗？结弦想。他不想她哭，他不想她伤心、失落、失意。但是她那样藏着，就是不想他知道吧。他想知道她真实的情绪，但是每每想去询问的时候，却还是被所谓的道德拦住了脚步。

        她是他的助教也是队医，他是她的前辈，他们会在一起训练，仅此而已。

        他比她大了整整九岁，怎么也是不合适的吧。

        总是这样想着，这样蒙蔽着自己的内心。想着想着，说服着自己相信，慢慢也就相信了。

        “刚才说道岸本选手，你们两个之间出了什么事吗？”

        “其实就是我们两个人合作的不太顺利，训练之外也不太合拍。” 爱理最后还是把斟酌了很久之后的措辞娓娓道来，结弦听着，早就明白事情不会像爱理说的那样简单。        

        “我真的真的已经很努力了，但是总是差那么一点点才能让人信服。我不甘心，也不想停留在此，但是同样的，我好像被困在了这个局面里，用尽全力想尽办法也摆脱不了。”

        结弦生命中的一大部分都是在比赛，和队友比，和对手比，更重要的是和自己比。他没有经历过爱理这样的情况，但是他比谁都要理解那种被更强大的人或目标所困在原地的感觉。

        “我想赢过岸本唯佳，但我更想做到让自己满意，做到当之无愧。可是我没有一刻不在想，如果不是因为羽生君，我是不是不会进入国家队。” 

        沉默充斥着两人之间本就看不见摸不着的距离，爱理有那么一瞬间突然有些后悔说出这些话，她这样说这样想，是不是有些没良心？结弦愿意以自己的运动员生涯冒险，为她争取曝光，而现在她又好像责备着他，辜负着他的良苦用心。

        “小泽爱理，” 结弦顿了一顿，爱理也屏住了呼吸。

        “我带来的曝光只能帮你解决除实力外的问题，但进入国家队最重要的还是实力。如果你自怨自艾，那算我羽生结弦帮错了人好了。”

        他有些生气了，但不是因为爱理质疑自己带来的曝光，而是因为她的不自信和失落。

        “羽生君……” 

        爱理小声地叫了声他的名字，结弦这才缓过神来，语气缓和了很多，连忙和爱理道歉：“不好意思爱理酱，刚才我说话有些重了，是我不好，对不起。”

        “不，前辈，你所说的一点错都没有，的确是我自己胡思乱想，让别人议论的声音影响到了我自己的判断。”

        “爱理，要永远相信自己的判断，明白吗？”

        “嗯，明白。”

        永远相信自己的判断，但更重要的是要永远相信自己。

        一个运动员真正被打败的时刻，不是输掉比赛，而是在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时候。

        “你曾经跟我说，在想要赢之前，至少也要尊重输赢。今天我再告诉你，在想要赢之前，至少也要尊重自己，更要尊重对手。尊重是信任最基础的条件，而信任是两人配合最关键的一点。”

        结弦一句话点醒了爱理。

        自己和岸本唯佳合作不来，不单单是岸本的问题，更大的问题其实在她小泽爱理。她因为岸本唯佳对自己的偏见而产生了对岸本的偏见，她变得敏感，变得脆弱。其实越是这样，在岸本唯佳面前她就显得越没自信。她不信任岸本唯佳，她也不信任自己。

        这都是她自身的问题啊！

        挂了电话，爱理一个人坐在屋里发了会呆，便决定出去找岸本唯佳。今天下午的训练因为教练的时间问题被取消了，利用下午的时间去多磨合也是好事。

        不光双人船需要磨合，她和唯佳的私人关系也需要磨合。

        她愿意退一步，她愿意给她自己和唯佳一次机会。

        走出房门，却发现岸本唯佳正站在自己房门口不知所措。

        “走吧，去吃饭，吃完饭我们去训练。” 爱理说完便朝食堂走去，唯佳也没说什么，跟在爱理身后。

        在地球的另一边，结弦挂了电话后也睡不着。

        爱理和小时候的自己真的很像。在意输赢，但是更在意挑战自己。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更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她不喜欢没有实力徒有虚名。

        结弦突然想起了一句歌词：越众矢之的越容易一举成名。

        他知道，自己帮助爱理是必然的，但是他也知道，如果站到爱理的角度去考虑这件事，他也会被这件事所困扰。站在他身边，就是把她放在了那样一个不知所措的位置。

        这是个机遇，却也可能是她苦难的源头。

        叹了口气，结弦突然觉得自己操心爱理太多。

        归根结底，还是不放心她。不放心她就这样踏上一条不能回头的道路，也不放心她一个人摸索生存的模式。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做一只引导她的那个人。

        因为她真的跟自己很像啊……

        她有一种运动员与生俱来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