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angmrin

【羽生结弦】赌徒

「二十」

        好像一切都太过于完美了不是吗？

        退役之战，世锦赛，短节目的完美发挥，没有不熟悉的疼痛，也没有多余的事情余留在心间。

        所以把这一切都画上个完满的句号，好吗？

        4A完成，好吗？

        不要再受伤，不要再接受不平等的待遇，不要再停留在已经不属于他的规则中，不要再期盼改变。

        他们都在逼着他离去，只有他恋恋不舍。

        “羽生君，明天也不要受伤。”

        爱理在自由滑当天的一大早发来了这样的信息。

        她看得出结弦的退缩，也看的出他在纠结些什么。但是她不想想太多，因为想太多就会期盼太多，而期盼是个太不明智的选择。选择期盼，就是给了失望一个机会，一个让她丧失现在所有的快乐的机会。

        她本不想打扰结弦，但是这是他的最后一战啊，她做不到一声不吭。

        “谢谢爱理，明天见。”

        这句明天见不知为何给了爱理和结弦同样的慰藉。对于结弦来说，无论结果如何，明天起来回到家，家里不会有任何的地方，那里有家人，也有她。而对于爱理来说，这句话给了她一个相对肯定的答复。这样虚无缥缈，每天都要猜测的日子，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都会被她抛之脑后。

        

        后来，SEIMEI的4A成功了。

        2024年的世界锦标赛，他又站在了世界顶端。

        但是他却并没有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在正赛中完成goe为正的4A的运动员。

        马琳琳因为短节目得分第三，所以倒数第三个出场，比短节目排名第一的结弦先一步完成了4A。

        你说，阴差阳错。

        结弦却并没有觉得可惜。

        他退役了，也在最重要的赛事中完成了他最想完成的事。他很固执，他不想退缩，他不想输。

        很多时候没有那样完满的结局，反倒是让人能够用着更加清醒的眼光去看待未来。

        当天晚上的表演gala上，他向全世界宣布了退役。

        他不会离开花滑，也不会离开他挚爱的冰场；这不是他的退幕，而是他事业的开始。

        从此不再有羽生选手，只是职业运动员，羽生结弦。

        3月24日，世锦赛结束当天，距离赛艇世界杯，还有整整两个月。

        结弦回到了家，却得知爱理即将搬离的消息。

        即便由美夫人和结弦一再挽留，爱理也下定了决心要离开。

        世锦赛结束了，她作为结弦助教的这个身份也就结束了。哪怕他们所有人都有对她的结弦的关系的揣测，也没有人会催她离开，但是她留在结弦家中的做法，不合规矩。

        况且，即便世锦赛结束了，她的奥运旅途才刚刚开始。结弦的后退，和他们之间的刻意留下的距离其实并不是没有道理。如果结弦能够分清楚轻重缓急，那是不是她小泽爱理也能做到？

        作为一个运动员，结弦太清楚爱理的选择。虽然私心作祟，但还是祝她好运，送她离开。

        结弦开始准备各种冰演，爱理开始准备5月底的世界杯。两个人没了什么交集，只是是不是闲下来了会在Line上聊聊天。

        其实有些时候吧，说到底还是更爱梦想一些。

        爱理现在处在一个比较尴尬的位置，她不想为了梦想而去失去任何人，但是同样，为了梦想，如果必须要她放弃其他一切，她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的年龄，还有不怕失去的勇气。这样的年龄，还可以去赌上不完满的人生，去尽力碰到那个完满的结局。这样的年龄，转瞬即逝，又有多少能让她纠结的时间呢？

        如果不能拥有某个人，那选择梦想就变成了理所当然也是必然的事情。

        小泽爱理和岸本唯佳又重新回到了户田合宿时的训练场所。

        这个地方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其实也才刚刚离开了两个月而已，爱理却觉得多少有些时过境迁的意味了。两个月前，自己还那样确信想要得到的都会得到，那样天真，却忘了自己和某些人某些事情之间的距离终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忽略的。

        所以现在，赌上了曾经那样重要的一部分，爱理重新站在了户田的赛道边，看着水流，才意识到现在的孤注一掷只能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赢。她不会再去迷恋所谓的如果，也不会去留恋曾经的美好。她明白自己已经太过于幸运了，能够在震灾过后那样黑暗的时候遇到他，能够跟随他的脚步成为更优秀的自己。但是她并没有选择局限于他带给自己的光明，而且另寻他路，自己成为自己的光明。这样一来，从今往后的黑暗，哪怕只有她自己，哪怕孤身一人，也一定能够撑过去。

        这样想想，好想离开了他也没有什么不好。

        整理好心情，爱理便回去换了训练服，自己扛着单人船，打算在和唯佳合练之前先自己联系一会儿。进入国家队之后，就没有再划过单人船了，自己那艘银色的赛艇也在加拿大的船屋里，不知道被自己之后的哪一位运动员用着。

        赛艇带给她的是自由，她自己一人掌控全艇时的从容和自在，都是令她无比着迷的感受。极细的赛艇像根针似的挑起水面薄薄一层，那样刺开水面的声音，耳旁的风，手中双桨的触感，都是她极了赛艇的原因。

        是这段时间她忘记了这样的感受，才会胡思乱想。

        要一直把这样的感受深深刻在脑海里才行啊······因为在水上的小泽爱理，真的是最开心的小泽爱理。若是能记住这样的感受，那她一定甘之若饴，只为了赛艇。   

        

        在她的世界充满了挑战的时候，他的世界却空虚得很。

        完成了4A，世锦赛又一次站在了世界的顶端。但是站在这样的高度，结弦却有些犹豫了。在他面前的路，每一条都如迷雾一般，他看不清楚，也不能在不确定的情况下作出决定。

        作为运动员的人生不会迷茫，因为眼里有那唯一的目标。但是在所有的目标都完成之后，还要什么呢？

        空虚感像会噬人似的，一点点霸占了他的整个身体。

        自己和所有人都蒙上了一种虚无缥缈的距离感。

        这种感觉难受，结弦却觉得有些令人上瘾。

        这样痛苦的感受是唯一真切的感觉。

        

        “爱理酱，我是由美阿姨。在户田的训练生活还顺利吗？你走了我们都很想你，你在家的时候真的给这个家带来了不少元气呢！阿姨今天联系你，是因为在你离开之前没能正式地向你道谢。多谢你这两年来对结弦的照顾，虽然你年龄比他小了很多，但是他在训练时难免有些顽固和孩子气，多谢你的包容和理解。他职业生涯最后的这两年过得非常开心，我想是有你非常大的功劳的。谢谢你为他制定的训练计划，也谢谢你和他一起奋斗。这两年如果没有你我想他会是非常孤独的，可能不会撑到世锦赛，也不会撑到4A完成。所以我真的很感谢，感谢你帮助他完成他一生的梦想。”

        “结弦现在可能也是有些孤独吧，希望你就算离开也可以继续和结弦做好朋友。阿姨也会一直为你应援的！世界杯要加油哦，我们一家人都会坐在电视机前为你加油的！”

        这样的讯息突然出现在爱理的手机里，是她没有想到的。

        由美夫人说出的感谢，她却觉得不敢承受。毕竟为了结弦付出最多的就是由美夫人，她又怎么敢去接受这样伟大的母亲说出口的感谢。

        但是由美夫人说希望她和结弦做朋友······

        她也有些不敢。

        和那样的人做朋友听上去就有些不可思议不是吗？之前作为助教的靠近也好，私心也罢，都是有着那样一层不能破坏的教练和运动员的关系在里面的。不光是结弦主动的退后，其实就算他不退那一步，爱理也不敢再向前迈出任何一步。

        她没有他那样强大，她害怕流言蜚语，也害怕拒绝，害怕距离。

        所以她选择自己能够正大光明去追求的梦想，放过只能停留在她心里的幻想。

        最先打破这样尴尬关系的人是结弦。

        他退后的本意，并不是因为这样令人记挂的关系影响到了他，而是他不想在小姑娘的运动生涯刚刚有起色的时候成为她的绊脚石。他的运动员生涯，他的辉煌，他的荣耀，都已经紧紧握在他自己手中谁也夺不走。但是她不一样，她初入这个圈子，还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在这样的时候任何对她不好的言论都有可能发酵，变味，直至毁掉她的梦想。

        他不想成为这样的恶人，他也实在不是这样的恶人。

        但是他明白，自己的一言不发，会成为他们之间最大的误会。

        做朋友也可以吧，小泽爱理？

        

        “莫西莫西？羽生君？”爱理没有想到在没有晨间训练的这一天会是结弦的一通电话把她从睡梦中叫醒。

        结弦听着她的声音，却觉得心中那种虚无缥缈没有定数的感觉一下消失不见。

        就好像终于走出迷雾，探出水面，那种突如其来的清晰让他如释重负。

        “爱理酱···刚起床吗？”

        “对不起，我以为你今天早上有训练。”

        “实在不好意思，你继续睡吧，打扰你了。”

        爱理听着电话里的男人不停地道歉，然后就听到了电话挂断的声音······

        不是，她刚睡醒的声音这么吓人吗？

        爱理有些烦躁，把头埋进枕头里不想去思考这些问题。但是没过几秒睡意就荡然无存——

        刚才给她打电话的，是结弦吧？

        爱理从枕头下面掏出自己的手机，急忙又拨通了结弦的电话。

        “羽生君···”

        “你最近好吗？我最近一点都不好。和唯佳的双人船明明力量和技术都很过关，但是怎么也不能再进步了，也不是那么合拍的一艘船，也不是很合拍的两个人，很难，不能再突破了。我还有些孤独，之前的蟋蟀的时候有大家的陪伴，后来合宿也有很多人，虽然都是对手但是毕竟也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奋斗，后来去仙台和前辈一起准备世锦赛，也并不孤独反倒还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但是现在只有我和唯佳，这样奋斗真的很孤独。”

        结弦听着她絮絮叨叨了很久，好像两个人之间被他刻意创造出来的距离又不存在了一样。但是两个人都明白，这是掩耳盗铃，产生出来的错觉经不起推敲。

        但是结弦还是想帮她，控制不住地想去帮她。

        也许是因为她之前帮助过自己吧，那样不顾一切，把自己放在首位地那样尽心尽力去支持。

        ”爱理，你听我说······“       

        ”要信任队友，也要信任对手。岸本桑既是你的队友也是对手，要信任她的实力，在完善自己动作的同时也要相信，她也有和你一样能够完善自己与完成比赛的能力。友亦是敌，敌亦是友。只有这样，才能进步，也能给整项运动带来积极的影响。“

        犹豫了半晌，结弦才又缓缓开口：“这是我和Javi的经历，希望能够帮到你和岸本。”

        “羽生君，谢谢了。”

        两个人在这之后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联系着，两个人谁也没提出之前那种尴尬的距离，谁也没提出现在这种有些虚伪的关系。

        虚伪又怎样？虚伪的距离有些时候正是懦弱的真心。正是因为两个人谁都没有能彻底放手的决绝，也没有能直面自己感情的的勇气，才会用这种没有定性的关系来作为两人之间的联系。

        明明我们都清楚我们之间的距离，我们却也都不想直面这道跨越不过的距离，那就闭口不言好了。

        避开和结弦的感情不提，爱理在结弦的开导下其实是有个蜕变的过程的。他说的话总是很有道理，明明百思不得其解的状况在他的疏导下总是变得没那么复杂了。在听从结弦的话，开始尝试信任唯佳开始，爱理觉得训练也不再是一件苦差事，而且两个人在训练当中也会有沟通，从还是有些敌对的关系慢慢变为合作，变为熟悉，变为默契。

        2024年的赛艇世界杯，也在本就压迫紧促的赛季中到来了。这是最终奥运资格赛前的最后一场比赛，爱理和唯佳也第一次代表日本参加了世界杯。大家都对这对小将津津乐道，却也没有敢忽视他们的实力。毕竟这两个人在国家队资格赛时的成绩只比世界纪录慢了不到五秒。这五秒的差距，可能有阵风帮帮她们，就很容易打破。这样强大的对手，即便年龄小，也会遭到其他对手的眼光。毕竟没有人会手下留情。这是比赛，竞技赛场上没有其他，只有对手，和相互想要把对方打败的决心。怜悯这种东西，在竞技赛场上反倒是对对手的极度不尊重。

        爱理和唯佳扛着船向河边走去，教练报上他们的姓名，然后拿到了号码牌，插到了船尾。

        “这次的目标，是在小组赛拿到第一。” 教练蹲下，和两个刚刚在艇上坐好的运动员说着最后的叮嘱。“爱理要注意保存体力，唯佳在后半程要保证桨和水面的距离，主意保持技术，越干净越好。“

        两人点点头，伸桨用力一推，离开了岸边。

        ”这次的目标，是世界冠军。“ 爱理在两人热身的时候缓缓说出这样一句。

        ”可是教练说···“

        ”唯佳原来也是那样的想法吗？你从国高起就在国家队训练，难道这么多年的努力之后就只想拿到小组赛第一而已吗？“ 

        ”明明我们很厉害的。“

        这两句话说得岸本唯佳哑口无言。

        是啊，从国高开始就在国家队训练的她，明明在最开始的时候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奥运冠军。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变得这样过度小心谨慎，变得一点也不像她。

        明明她很厉害的。

        明明她们很厉害的。

        ”那就，世界冠军吧。“

        唯佳回头，和爱理对视一眼，两人点头致意。

        这是她们的比赛，这是她们和赛艇界的第一次正式问好。

        她们会让整个赛艇界都记住她们的名字。

        这样的野心，小泽爱理和岸本唯佳总还是有的。

        

        八艘赛艇在起点一字排开，唯佳一手握住双桨，另一手伸到后方：”多多关照了，小泽爱理。“

        爱理握上了她的手。与此同时，她们的名字，也正响彻在广播中。”Women’s Lightweight Double Scull, from Japan, Airi Ozawa, Yuika Kishimoto, Lane 3.“ (女子轻量级双桨双人艇，来自日本，小泽爱理，岸本唯佳，第三道）

        爱理和唯佳戴上了国家队统一的红框黑镜墨镜，两人来到半轨，做好了赢的准备。

        那时真的很静，爱理甚至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裁判的红旗和尖利的信号哨声其实好像是一种解脱，接下来的七分钟，将像地狱一般，但在这七分钟后，她们将迎来新生。